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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嗚——”一列綠皮火車在鐵軌上緩緩駛過,“轟隆隆”的聲音打破了沉悶的下午,此刻,天邊的太陽已經變作通紅的一輪,低懸于浮云之下,深紅中透著金黃的霞光緩緩沉向大地,老舊的綠皮火車得以披上名貴的“金縷衣”。火車行駛所經之處揚起細沙、塵土,不時襲來的微風卻未曾帶走一絲燥意,反倒使得沙塵在空中奔騰狂舞,入眼畫面愈發(fā)狂野生動。
相比于火車外的沉靜,車廂內可是熱鬧得多。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車廂間來回穿梭,“瓜子兒,康師傅,礦泉水嘍……”送餐小哥一聲高過一聲的吆喝回蕩于各節(jié)車廂,滿滿一車的食物從第一節(jié)車廂運到最后一節(jié)已然所剩無幾。
“這天兒可真熱啊!”小哥一面說著,一面拿起僅剩的一瓶綠茶飲料欲一飲而盡,一道熾熱的目光卻阻斷了他的動作。順著視線尋去,對面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,清澈靈動的眼神里充滿著對飲料的渴望。小哥笑盈盈沖小女孩走過去,摸摸她的頭低聲說:“是想不是喝啊,叔叔送給你了!”不等女孩回答,小哥便瀟灑走遠。我倚靠在窗邊看到這溫暖一幕,依稀可見送餐小哥濕透的后背和憨厚的笑容……
“沈陽站到了,請要下車的旅客帶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準備下車?!绷熊噯T的聲音響起,車廂內又是一陣兵荒馬亂。整飭行裝的人群中,一位年邁的爺爺佝僂著腰、拄著拐杖,正顫巍巍地從行李架上抽著自己的行李。眼看包裹就要掉落,千鈞一發(fā)之際,一位年輕的小伙子抬手一把扶住包裹遞給老爺爺:“我送您下車吧!”說罷,便一手扶住老爺爺的胳膊帶著他往車下走。
嘈雜的環(huán)境驚不起酣睡的人們,一對身著工地迷彩服的夫婦在忙亂的人群中中顯得格外安詳,仔細觀察,他們鞋子上還沾著未干的泥巴,不時的傳來陣陣的青草味兒。二人坐在冰冷的硬座上,女人把頭靠在男人的肩上,身體扭成一種并不舒服的姿勢。正當我猶豫來不來得及跨越人海叫醒他們的時候,一陣風旋然閃過,一名少年矯健的身姿逆行于擁擠的車廂,左閃右躲“飛降”到夫婦面前:“起床啦,起床啦,再不起人都走沒了!”。催促的聲音驚醒了睡夢中的男人,他忙轉身去拉迷迷糊糊的老婆準備下車——那是他唯一的亦是最寶貴的“行李”。“誒,小帥哥,你是怎么記起我們兩口子的?”“大概是我記性好吧,要不是取票的時候看到了你們,你們可就慘嘍!”三人說說笑笑走下了車廂。
夕陽在山,人影散亂,最后一縷霞光中,小伙子攙扶老爺爺的背影、少年與夫婦并肩而行的背影、行人游客步履匆匆的背影相映成趣,構成奔波旅途中最溫暖的圖景。
火車繼續(xù)行駛,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。路程已至小半,硬座上已經腰酸背痛的我終于被告知可以補臥鋪票了,還不等激動,我的心卻突然一沉——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家鄉(xiāng)和遠方,而是你在這邊,列車長卻在那邊,你們的距離不是銀河與人間,而是18節(jié)車廂中的16節(jié)。我認命地嘆了口氣,逆著剛上車的人群開始了我的補票之旅。走廊里、接口處,打水間到處都是人,汗味兒、煙味兒、香水味兒交織在空氣中,笑聲,吼聲、腳步聲交雜在車廂里,我硬著頭皮邊道歉邊穿過擁擠的人群,倒還顧得上收集沿途故事。
“放假讓你寫你不寫,馬上開學知道著急了吧!”。中段車廂里,一位年輕媽媽氣急敗壞的吼聲傳出,兒子哽咽半天愣沒寫出一個字。媽媽氣得手指發(fā)顫,伸手就要戳他腦袋,旁邊一個戴眼鏡的青年開口說話:“大姐您別著急,這種題型很難的,他一定是不會做。”接著轉向小男孩:“叔叔是小學老師,我來教你好不好?”溫潤的嗓音如汩汩山泉沁入小男孩兒的心田,我想,那一定比棒棒糖還甜吧!
跨越重重車廂,我終于找到了列車長,那是一位看起來很質樸的中年男人。辦理完補票手續(xù)后,我就匆匆尋找臥鋪去了。躺在得來不易的床鋪上,我很快睡著,不知過了多久,半夢半醒的我突然聽到一道雄厚有力的男聲:“小姑娘,補票的時候你多給了我5塊錢,可是讓我好找??!”說話的正是列車長。想不到為了5塊錢他居然尋我至此,驚詫之余,我的心下萬分感動?!皠e愣著了,把錢轉給你,我走了。”沒等我說完謝謝,列車長已經轉身,我看見他雪白的襯衫上浸滿了汗?jié)n,緊緊的貼在堅實的后背上……
不覺間,天已破曉,火車終于抵達目的地,平原大道,晨光如金。一列火車,廂廂情意,我不禁感慨:世間百態(tài),情字猶存!
(作者 王藝如)